在锡伯杜看来,他被森林狼解聘很冤枉。
至少时机选的很匪夷所思——在主场击败湖人的比赛赛后,森林狼CEO伊桑-卡森和总经理斯科特-莱登直接冲进了锡伯杜的办公室宣布了解雇的消息,而仅就这场比赛而言,唐斯和维金斯都拿下28分,森林狼大胜湖人22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漂亮仗。而且两天前,他们还在主场大胜了魔术19分。
更让锡伯杜想不通的是,总经理莱登,本该是和他统一战线的唯一战友,在最艰难的半个赛季里,一直和他坚定信念。但现在,莱登却以球队代表的身份,宣布了锡伯杜的走人,在心理层面上,显然是没法接受的。
不过事实上,莱登自己的位置也还是岌岌可危,森林狼现在让菲利普-桑德斯的儿子莱恩-桑德斯担任主教练职位,并将把总裁也过渡到他手里,而莱登的这个职位,将来一定是留给小桑德斯最好的助手,森林狼方面倾向于让前森林狼管理层成员,也是森林狼前球员弗雷德-霍伊博格来担任总经理,此外,同样是前森林狼球员昌西-比卢普斯也被视为总经理的候选人之一。
此时,即使有了两连胜到手,森林狼高层也认为到了必须要做变化的时候。这种选择非常的“泰勒化”,这位吝啬且喜怒无常的老板,在明尼苏达体育和传媒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最终他还是选择继续信任自己的嫡系,桑德斯父子、霍伊博格在他看来是忠诚的,也是对明尼苏达球迷能做出交待的。
血统论在当今社会早已过时,但可怕的是,这一套却完全奏效:小桑德斯就任主帅的第一场,森林狼在客场2分啃下了同在西北赛区的强敌雷霆,而且是在缺少了小前锋考文顿的情况下:被一致认定埋没了的维金斯,轰下了堪称生涯最佳一场的40分。
但这场之后关于小桑德斯的评价,才是真正的耐人寻味:
“你可以看到他作为教练的血统,”泰厄斯-琼斯说,“你能感觉到他是为了做教练而生的,我为他感到高兴,他的工作就是为这支球队努力,而他如此热爱这支球队,他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热爱。”
泰厄斯-琼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桑德斯的时代,而他的话语中隐含着站队的意味,若不是高层授意,球员不应该有如此官方的评价。但反过来看小桑德斯自己的话语,可能就比较清楚为什么球员们更喜欢他了。
“这就是我们的球员,”这是西奥桑德斯在击败雷霆的比赛赛后说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整场比赛都再互相保持沟通,关键时刻也是,他们有很多次差一点就被对方打垮了,但是他们最终顶下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称赞他们的好。”
赛后球员们第一时间赞扬了小桑德斯的执教,特别是在关键时刻,小桑德斯的几个决策,事实证明是成功的。
维金斯得到了解放——球员们在前往客场的客机上就在商谈如何让维金斯拿到更多球权,得到更多的出手机会,而当他们把想法反馈给小桑德斯时,得到的回复是,“太棒了,去做吧。”
一天后,他们主场不敌独行侠,被东契奇在关键时刻连续7分击败,而对面的球员工会主席卡莱尔,则在赛后这样安慰小桑德斯:“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和他的父亲的建队方式非常相似,他待人接物的方式和对事情的看法都是积极的。”
小桑德斯应该感激父亲的人缘留下来的遗产,但反过来说,这种发生在球员和对手教练的评价,你很难在评价锡伯杜的时候听得到。
“不信任”,是锡伯杜最大的标签。或许更加黑色幽默的是,他选择无条件相信眼前的那个人,但除此之外,他并不允许其他人挑战这个座次。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诺阿会和森林狼擦肩而过,而罗尔-邓穿上了森林狼的9号,如果算上罗斯,不同旧将的不同选择,其实殊途同归:锡伯杜依然是他们的恩师,但当你是角色球员的时候,他对你的器重,就不复存在了。
回到巴特勒事件,也是导致锡伯杜下课的根源。他可能依然不知道,森林狼管理层要的是什么。或者说,在整件事情上,为什么球员、高层甚至是其他球员,都在期待着交易,而锡伯杜是唯一一个在阻挠的人呢?
故事的来龙去脉不需要继续复盘了,只是说事实:巴特勒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多差,他所有的闹剧,都只是为了离开球队,拿大合同。
所以他才会主动讥讽唐斯和维金斯——在唐斯即将续约的当口,去直接嘲讽未来核心,若不是真的傻,就是一个显然的讯号,想要走人了。
锡伯杜没有读出来,他只是一遍遍求着巴特勒回到训练场,他以为只要打了比赛,所有事情就能运转起来。
直到巴特勒带着替补阵容击败首发,对着高层放话没了我谁也不行,然后大摇大摆地直接走到采访席。
管理层的权威荡然无存,颜面扫地。
但单线条的锡伯杜依然没有读出来。他是不是有私心未得而知,只有一条苍白的消息源:森林狼管理层已经迫使他赶快完成交易,并给出了时间限制,但锡伯杜还是觉得巴特勒不能放,即便最后交易走,他也是觉得不应该。
可是,锡伯杜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他是球队主教练,更是总经理。球员的情绪和未来的风格把控,原本就是他的职责其一。
事实证明,管理层真正决定炒掉锡伯杜的理由,是他任下的森林狼上座率惨淡,球队商品销售推广也是一塌糊涂,这种情况原本是教练和管理层一人一半责任,但现在,刚好是同一个人,那么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的位置都不再可能保住了。
距离锡伯杜下课也只过去了不到两周,小桑德斯2胜3负,而锡伯杜是19胜21负,并没有太多差别,而森林狼接下来的赛程反而轻松许多,等于是锡伯杜吃了赛程的亏。然而究根结底,锡伯杜知道问题在哪里,但他却不是解决问题的人:他深深知道没有巴特勒森林狼就进不了季后赛,但他又没能力让巴特勒回来打球。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明应该是作为巴特勒的恩师,锡伯杜应该会有自己的方法哄他会来的,但惹得巴特勒不高兴的,还是锡伯杜。非要尖锐地指出锡伯杜的问题,那就是他真的比赛风格,已经落伍了。
换句话说,锡伯杜理解的篮球,和此时的篮球,最大的分歧在哪呢?大概就是对球员的态度了。
锡伯杜崇尚严师严父的教导方式,在当今球员们获得更大话语权的时代,变得异常格格不入。也许在他看来,给球员最大的合同就是足够的诚意了,的确如此:在公牛罗斯拿到的“罗斯条款”顶薪,诺阿的5年6000万,巴特勒的顶薪,到森林狼维金斯的超级顶薪,唐斯的超级顶薪,以及他原本打算给巴特勒开出的顶薪,对球员的待遇都是宽厚的,但球员却不开心,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想要更多的话语权。
识趣的教练,斯波尔斯特拉和科尔,选择让球员站在台前,自己插科打诨就好。而波波维奇错失莱纳德,就是一个天然的例子,时代变了。
还记得在维金斯毫无奖项到手,却直接拿到30%顶薪的5年1.5亿时,唐斯是怎么评价的吗?“我很开心我们球员能够生活在一个富足的时代,我们好好打球就可以衣食无忧,这对我们来说职业规划有着很好的选择面。”看到没,这是22岁的唐斯,已经打好了算盘,远远不是至今没有娶妻生子,整份合同都不到唐斯一年的锡伯杜能理解的。
在他的理念中,一支球队应该主打一个核心,从罗斯,到诺阿,到巴特勒;试验维金斯和唐斯不成,交易来巴特勒,然后无条件信任这个球员,却把之前自己的王牌球星搁置一边。
很不巧,这次选定的王牌球星巴特勒,不是一个他理想中安分的球星。或者说,比起安静懂事的罗斯、诺阿、罗尔-邓、维金斯和唐斯们,巴特勒太不服管教了。他想要的何止是顶薪和王牌位置,人家想要的只是玩够了,想要走罢了。
这是森林狼的悲剧,当然也是锡伯杜的:他们骨子里还是对他缺乏信任,而他自己又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我们记得的,依然是那个在凯尔特人和火箭贯彻防守,一丝不苟的老头子,他能把所有的战术安排得事无巨细,但他读不懂的,也许只有人心,和时代的变迁吧。
锡伯杜成了又一个离开森林狼的老年人,阿德尔曼隐退,桑德斯故去,现在也到了锡伯杜收拾行囊的时候。此去一别,未必还有机会再来NBA做主教练,但有时候想来,固执不知变通,却不会暗藏私心,真正想要带领一支强队的,真正热爱篮球的老先生,是值得尊敬的。
也许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这群已然退休的球员名宿们,会一起聚拢在炉前,一起和老师把那些故事重新说开,桃李满天下的锡伯杜,终究会得到,属于他的篮球中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