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兰克-沃格尔被任命为洛杉矶湖人的主教练时，这家NBA历史上最成功的球队正经历着莫名其妙的一周，而且这种处境的奇怪程度还在加剧。
2019年5月，和总经理罗伯-佩林卡一起待在湖人训练场上的沃格尔接到了任命。而就在几个小时前，魔术师约翰逊还在指责佩林卡在他担任湖人总经理期间暗箭伤人。约翰逊离任后不久，卢克-沃顿也被解雇。这是湖人传奇故事的又一个篇章，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出肥皂剧变得越来越戏剧化。自这些事件之后，佩林卡就没有再出现在媒体面前，这给通常只是走走过场的新闻发布会增添了一层悬念。所以，在沃格尔走马上任之后，发布会的主角甚至都不是他自己。
当媒体以伤害湖人的阴谋论向佩林卡猛烈开火时，沃格尔很快成为了旁观者：佩林卡对魔术师言论怎么看?他的声誉受损是否会影响到湖人在自由市场上的引援?这家俱乐部该如何实现团结?管理层的具体操作是什么?
“我们希望今天的发布会是关于沃格尔教练的。”佩林卡恳求道，但他没有得到丝毫的怜悯。
整个过程中，沃格尔一直带着安详的微笑静坐着，右手放在左手腕上。他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记者对总经理的狂轰滥炸。在佩林卡回答了一个有关球队乱象的问题后，沃格尔随即切入了战场。
“坦白地讲，人们对我们球队的看法与现实相去甚远。”他讥讽地说道。
此言一出，现场的氛围立即变了。通过这句诚挚却不失果决的呼吁，沃格尔化解了大部分紧张的气氛。然而，这次发布会的基调似乎证实了湖人仍然是他们亲手炮制的肥皂剧的受害者，而沃格尔只是另一个次要情节中最新加入的角色。他是一名不适合痴迷于大牌的湖人的非大牌教练，是一个湖人在追求更理想的候选人失败之后不得不委身的避风港。
沃格尔最近的执教履历是在奥兰多魔术队的两个平淡无奇的赛季，以及仅为54胜110负的战绩。湖人给他开出的合同期限是3年，这比球队通常给老牌教练的合同要短，而且薪水也更低。管理层对他的职权施加了几项限制，其中包括管理层有权干预球队的人员选择，这对很多教练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接下来是不确定的阵容。湖人计划得到安东尼-戴维斯，但这笔交易得再过一个月才能执行。勒布朗-詹姆斯是另一个潜在的麻烦，他是一位超级巨星，任何一名NBA主教练都很难赢得他的尊重，更不用说一个备胎教练了。
但是，在沃格尔接到任命并踏入火场8个月后，这位湖人的新任主教练获得了所有人，包括湖人高层、更衣室内部以及联盟内的同行，广泛的正面评价。他的表现将人们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甚至达到了最好的预期。
一名从未打过一场NBA篮球比赛、执教生涯中也从未闯进过NBA总决赛的新任教练，是怎样安然无恙地走过联盟中最危险的雷区，并且赢得NBA中最耀眼的超级巨星的信任呢?
沃格尔当初是作为一名球痴闯入篮球世界的。
里克-皮蒂诺执教下肯塔基大学的教练组收到了他的多封求职信，但除了“谢谢你的关注”之外，沃格尔没有收到任何回复。1994年秋天，他在没有接到邀请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来到了莱克星顿。一到肯塔基大学，他就采取了以下策略：在球队基地里四处走动，自愿、无偿地做任何事，坚持不懈地做好准备工作，表现得讨人喜欢，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癖好。
“我知道这（能否得到工作）取决于你认识谁。”沃格尔说，“而我谁也不认识。”
最终，沃格尔的软磨硬泡征服了皮蒂诺的助理教练吉姆-奥布莱恩，得到了在录像室工作的机会。
“他只是想学习有关篮球的东西。”皮蒂诺说，“他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但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寻求过任何荣誉，从来没有寻求过任何认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升职。”
在那个录像室里，就像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迈克-布登霍尔泽、大卫-菲兹代尔和他那一代的其他教练一样，沃格尔深深地沉浸在了比赛的理论和规则中。他跟随皮蒂诺来到波士顿，并先后在凯尔特人、76人、步行者担任奥布莱恩的助理教练。
在印第安纳，奥布莱恩很清楚球队总经理拉里-伯德所坚持的理念，即一名NBA主教练的任期只有三年。因此，2011年1月的一个周日早上，伯德与奥布莱恩会面，准备解雇他。他问奥布莱恩，沃格尔的忠诚是否会导致他不愿意接受作为奥布莱恩的临时继任者而得到提拔。
“我说，那是屁话。”奥布莱恩说。“这对他（沃格尔）来说是个机会。给他打电话吧。”
当沃格尔接电话时，奥布莱恩说：“拉里想让你当临时主帅，对此我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沃格尔召开了他作为NBA主教练的第一次球队会议。
“当弗兰克开始讲话的时候，我立刻发现，他掌控了整个更衣室，那种能量和积极性。”曾长期担任步行者助理教练的丹-伯克说道，“更衣室的士气上涨了，你能感觉到这一点。”
步行者在连续两年打入分区决赛期间，打造出了全联盟最强的防守体系。在进攻端，沃格尔更喜欢磨阵地战，但伯德在2015年决定加快步行者的进攻节奏，让全明星球员保罗-乔治担任小球阵容中的大前锋。
“拉里强迫他（保罗-乔治）打四号位，而我的心态是，‘我们尝试一下吧。我认为这值得一试。’但保罗对此很抗拒，就像没得商量一样。我被夹在两者之间。我在尝试调解，但保罗就是不想这么做。我记得拉里在报纸上说，‘在这里，作出决定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
在步行者季后赛一轮游后，沃格尔被解雇了。与奥布莱恩不同，沃格尔对自己的“突然死亡”并没有那么看得开。
“当拉里打电话要解雇我时。我告诉他，他犯了一个错误。”沃格尔说。
从外界来看，沃格尔就像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教练。湖人最初追求的是蒙蒂-威廉姆斯和泰伦-卢，但是两人都拒绝了。然后他们转而追求沃格尔，一个他们认为可能不会拒绝湖人的条件的候选人。
在于2018年离开奥兰多之后，沃格尔是否还能再有机会执教一支NBA球队还没有定论，而抛开球队最近的自我伤害不谈，执教一支由勒布朗带领的球队是绝佳的机会。并且，沃格尔向来因为他出色的赛前准备能力而备受尊敬，他被认为是非常和蔼可亲的，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一个顺从的倾听者，他会与湖人所有的利益相关者一起合作，做出大大小小的决定。
这种合作包括沃格尔的教练组。在公开场合，湖人否认他们对沃顿的教练组有任何特殊的看法。然而，有消息称，管理层对他们的下一任教练在教练组中安排“自己人”的想法非常反感。湖人强烈认为，助理教练应该是前主教练的集大成者，他们的经验应当能够立即赢得老将们的信任。
其中一名主要的助理教练将是名人堂控球后卫贾森-基德，有两个消息源曾分别独立报道过，詹姆斯认为基德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站在与自己同等的高度上看待篮球比赛的人。基德也在寻找他的下一个担任主教练的机会，他已经为湖人面试过了。当沃格尔-基德的组合被宣布成立的那一刻，幸灾乐祸的好事者便开始谈论，有基德在一旁待命，沃格尔的湖人生涯能持续多久。
“流言蜚语从未停息过，这就是湖人。”基德说，“有时候人们表现得就像我从来没有打过一场比赛，也从来没有成为过队友一样。我那时是个好队友，现在也是。”
当沃格尔在接受湖人的任命后第一次见到基德的时候，他想知道后者在担任布鲁克林篮网队和密尔沃基雄鹿队主教练时的“阴谋诡计”。沃格尔把这次会面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采访。
理论上，如果沃格尔（对基德）感到不安，他可以提议否决。但他曾与包括布莱恩-肖和内特-麦克米兰在内的渴望成为主教练的受人尊敬的前NBA球员打过交道。基德对他之前的几次执教经历都很坦率，而沃格尔也感到放心。
“我的教练组中不能只有四个录像分析师。”沃格尔说，“对我来说，最合适的补充就是一位有教练经验的，受人尊敬的前NBA球员。但你不能有那种时刻提防别人的心态，你需要教练组为你提供火力支援。”
不管湖人教练组的竞争结构带来了什么潜在的压力，沃格尔显然很早就化解了它。但是，在混乱的赛场内外找到平静将是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
在任何一位能够掌控自己球队的NBA教练的成长历程中，他在任期之初都会有一些值得信赖的时刻。对沃格尔来说，这样的时刻发生在他执教湖人的第五场常规赛中。在与达拉斯小牛队的比赛中，湖人在比赛还剩6.4秒时落后3分。
在布置战术时，他叫了一个湖人专门为这种情况演练过的战术。这是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和马努-吉诺比利的经典之作，这个战术曾缔造出无数伟大的射手：The Hammer。
“这个战术需要一个左撇子来持球突破，而勒布朗是一个天生的左撇子突破手。”沃格尔说。
湖人的战术执行很完美。
德怀特-霍华德一个结实的掩护将丹尼-格林的防守者塞斯-库里挡开，格林随后冲向右侧底角。与此同时，詹姆斯凶猛地突进内线，然后将球精准地给到了格林手中，格林在哨向前命中了这记三分。湖人在加时赛中取得了胜利，将战绩扩大到4胜1负。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基德说，“球员学会了信任教练，教练也学会了信任球员。”
对于任何NBA球队来说，尤其是以老将为主的球队，主教练最重要的品质都是值得信赖，接下来是责任感。球员们想要知道的是，教练组是否会为球员的表现制定标准，并以高度的一致性来执行这些标准，对超级巨星和轮换阵容最边缘的球员一视同仁。
在这个月早些时候对阵新奥尔良鹈鹕队的比赛中，湖人让对手以67%的内线命中率在油漆区里拿到了68分，而在这场死气沉沉的比赛后，沃格尔在一场以糟糕的防守为主题的录像分析会上发泄了他的愤怒。
“他影响了我们所有人，我，勒布朗，所有人。很多教练不会对他们的超级巨星发火，但他会。”戴维斯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即使我们赢了，他也会让我们负起责任。当球员们看到教练对我或勒布朗越来越严厉时，其他球员会更加尊重他，也会知道他们也要为此负责。”
在接下来的一场比赛中，湖人以刷新队史纪录的20个盖帽摧毁了底特律活塞队。
沃格尔还因为一些更微妙的举动而赢得了赞誉。在赛季开始前，他有几个关于首发阵容的决定要做，都是关于老将的。
在中锋位置，他选择了贾维尔-麦基而不是德怀特-霍华德，因为麦基在季前赛中表现出色。他仔细斟酌过是由艾弗里-布拉德利还是拉简-隆多来担任首发控卫。沃格尔意识到，隆多是更纯粹的组织者，而布拉德利可能会更成功地防守对方的一号位。他最终选择了布拉德利，让隆多带领第二阵容。布拉德利担任一号位的先发阵容的净胜分为每百回合13.7分，而隆多与凯尔-库兹马、霍华德、詹姆斯和任意二号位组成的第二阵容的净胜分每百回合高达23.1分。
暂停期间在战术板上涂涂画画可能是NBA主教练最高光的时刻，但一名主帅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场外完成的，如果他的球队里有勒布朗-詹姆斯和安东尼-戴维斯样的球员的话，情况就更是如此。
执教一支天赋爆棚的球队是危险重重的。你必须说出事实，但过多的事实会让球员们疲惫不堪。你必须胸有成竹地来到训练基地，但老将们不需要冗长的战术本。与超级巨星的合作至关重要，但过度的顺从可能会导致问题。这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当被问及对沃格尔在洛杉矶“与狼共舞”的印象时，球队中的许多人都称赞他做到了完美的平衡。
“弗兰克是一个积极的人，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他在情感上和传达的信息上都是一以贯之的。”湖人后卫艾弗里-布拉德利说道，“这很重要，因为当你每天都和一群彪形大汉在一起时，你需要有很强的一致性。它能赢得尊重。”
当湖人在与快船的圣诞大战中落败之后，球队已经遭遇了三连败，他们面临着如何度过接下来两天假期的决定。
湖人是否想23号也就是输给丹佛掘金的第二天进行训练?或者是想休息一天，然后在24号再来基地?训练的繁重程度究竟应该怎样?平安夜和家人的团聚时间又如何?
沃格尔完全有权利单方面做出决定，一些NBA教练可能不愿将决定权交出去，即使是交给队内的超级巨星。然而，沃格尔还是咨询了詹姆斯和戴维斯。他对此毫不犹豫。
“我就是这样问这个问题的。”沃格尔说，“嘿，我正在尝试巩固球队的状态。这是你们的球队。我认为现在是让我们进入赢球状态的最佳时机，但是你们怎么看?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我怎样都行。’”
詹姆斯和戴维斯决定，球队应该在23号分析录像并做一些轻松的训练，然后在平安夜早上8点这个不同寻常的时间开始训练。这样的安排会让球员们有24小时的时间来陪伴家人和朋友。
“当与这两名球员谈话时，他的沟通技巧恰到好处。”老将贾里德-杜德利说，“他知道团队的温度，知道什么时候(詹姆斯和戴维斯)需要休息，什么时候需要依靠他们，什么时候需要在录像分析环节向他们施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说明他是一位‘老将教练’。”
当肯塔维厄斯-考德威尔-波普在赛季初陷入得分挣扎的泥潭时，沃格尔选择愈发重用这名得分后卫，增加了他的上场时间。通过鼓励的短信，训练后的交谈和传递的信息，沃格尔确保了他的信心。队友们也团结起来支持波普。11月15日，在对阵萨克拉门托国王队的一场激烈比赛后，德怀特-霍华德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段鼓舞士气的话语，詹姆斯和戴维斯都点赞了。
“我知道，在我挣扎的时候，‘我的教练仍然相信我’对你的心态有很大帮助。”考德威尔-波普说，“现在我已经不去想这个了。我可以专注地工作，为球队作出贡献。”
在过去的30场比赛中，考德威尔-波普的三分球命中率为46.6%，在NBA场均至少出手3记三分的球员中排名第七。
“我对考德威尔-波普的信赖来自源他的努力程度。”沃格尔说，“当你那么努力地比赛，并为胜利做出贡献时，无论你能否命中投篮，你都赢得了这种信赖。”
现在，无论是沃格尔、球员们，还是佩林卡，都不急于庆祝湖人前半个赛季的成功。当你的战绩是33胜8负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是当势头改变的时候，NBA不会同情你。赛季的变幻莫测，一次伤病，媒体上的一点火花，一场信任危机，可以让一支球队的命运瞬间脱轨。
然而，沃格尔来到过去几年都在上演怪诞真人秀的洛杉矶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新的平静。队内的气氛充满了那种久经沙场的职业精神。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角色，并且在尽力地承担它。在联盟中，常规赛期间频繁换帅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而湖人似乎只专注于他们的日常工作，并且拥有能够证明这一点的出色战绩。
或者，也许还有别的因素在起作用。执教水平仍然是一种无法量化的能力。即使是最深思熟虑和想法最具战略意义的NBA球队，也搞不明白怎样才能让员工们感觉良好。
而弗兰克-沃格尔的出现，让这个专注于重拾昔日荣耀的组织里，多了一名反常的、毫不张扬的员工。沃格尔没有任何湖人的皇室血统或大牌的吸引力。他的角色并没有让洛杉矶湖人为之尖叫，但它实实在在地起了作用。湖人比过去十年来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恢复他们作为NBA标志性球队的地位，而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戏剧性的动作。
“弗兰克每天都带着同样的态度来上班，无论输赢。永远不会太夸张，也不会太低调。”戴维斯说，“我喜欢他的执教，我喜欢他的执教风格，我喜欢他这个教练。”
对沃格尔来说，他目前的工作似乎与他在奥兰多执教一支年轻、阵容畸形、伤病缠身的球队的令人沮丧的经历截然不同，尤其是他在新管理层到来后作为一名无能教练的最后一个赛季。
当被问及如果在执教奥兰多的后半段日子里，有人告诉他，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将作为湖人主教练执教勒布朗-詹姆斯和安东尼-戴维斯，他会作何反应时，沃格尔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口吻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假设一样。
“我会要求被解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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